第一课

接下来我们利用两节课的时间，讲解麦彭仁波切的《对修行者的教言》。麦彭仁波切作过诸如《对修行人的教言》《对瑜伽士的教言》《对小僧人们的教言》《对乡亲的教言》等许多零散的教言。与我们学过的《摧魔智剑》相同，当年法王如意宝也在课堂上讲过这篇教言，我做同步口译。最近我刚把汉文版翻译出来。

下面我们开始学习这篇《对修行者的教言——如幻道用集要》。这些教言并非对研究者或世间各行各业工作者所说，针对的唯是真正实地修行佛法的人。我在翻译时，的确感觉内容非常甚深，较适合有一定中观和大圆满基础的实修者。一般的初学者，可能更易接受《对乡亲的教言》。对于本文中所教导的如梦如幻的修法，刚入门的道友可先从词句上了解一二，大概作意，不一定能立刻上手实修。但不管怎样，我们既然走在修行这条路上，就要接触殊胜的内容，至于修得了多少，就看个人情况了。

本论副标题为“如幻道用集要”，意指主讲内容是如梦如幻的道用法，并非其他如加行、中观、菩提心等修法，而且是以集要的方式宣说，并非详细广释。关于如梦如幻的修法，在《大圆满虚幻休息》等密法中有非常广泛的讲解，在《幻师请问经》等许多显宗经论中也有大量阐释。全知麦彭仁波切以非凡的智慧，将众多经论中关于如梦如幻、看破今世的窍诀汇集于这短短十八个颂词中，言简意赅，甚深精妙，有智慧的人学习此文定会受益良多。因此，大家要对其中的意义认真思维，深入观修。

过去我们可以在一起学习，而现在暂时没有这个机缘。不过，这或许也是一件好事，就像蒲公英的种子四处飞散，才能在不同的地方生根发芽。最近我在大量收集蒲公英，包括藏地、汉地和西方的许多品种。我从小就很熟悉蒲公英，好像每年夏天都和这些小花一起长大。收集蒲公英是为了泡茶养生，但这也象征着某些特殊的缘起。希望道友们依靠这种缘起，在世界的各个角落，在各种肤色的众生之中，一如既往地闻思修行、弘扬佛法。我最近看到一位大德的微博，他介绍了两位身在非洲的尼师，她们正是以蒲公英的缘起的精神，在那片土地上坚持修行和利众。我看到之后非常开心，也由衷地赞叹这种精神。

我自己也这么认为：作为大乘佛子，在践行大乘精神的道路上，只要能做对众生有益的事，在哪里倒下埋骨都可以，不论是不是佛法兴盛之地，都不必挑剔。我以前也多次讲过，我们这一生中只要好好修行，临终的那一刹那，身体留在哪里都没有关系，医院也好，家里也好；城市也好，寂静处也好；白人的地方也好，黑人的地方也好，都没什么可在意的。我们大家都应具有这样的责任和精神。

这个教言只有短短18个颂词，但是只要我们真正去修，就能知道，原来一切皆如梦如幻，确实不应执为实有。我们眼睛所见的色法、其他诸根的对境，乃至意识产生的分别念，全部都如梦幻般无实——只要真正明白这一道理，大家就已经从这节课中得到利益了。

下面我们开始讲解。

忆念除迷轮回暗，文殊杲日赐妙善，

恶世众苦极汹涌，众生不正贪嗔重。

这是顶礼句。作者在此一方面顶礼能赐予加持的文殊菩萨，另一方面强调修行人在五浊恶世应重视修行，这也正是造论的目的。

只要精勤忆念文殊菩萨，就能遣除无始以来沉迷轮回的黑暗，因为文殊菩萨就如虚空中的杲日，能赐予一切吉祥和善妙，为众生开启无比的智慧。《佛说文殊师利般涅槃经》中说过：仅仅听到文殊菩萨的名号，就能遣除十二亿劫的生死之罪。所以，我们经常忆念、祈祷、观想文殊菩萨，必会获得非常殊胜的功德。

许多经论中都有杲日的比喻。龙猛菩萨结集的《福盖正行所集经》中，佛陀也有“如世间杲日，令一切众生，除三毒黑暗”之语。

我们后学者都应经常祈祷文殊菩萨。当年我们很多弟子曾在上师面前发愿，要念一亿遍文殊心咒和一亿遍“阿”字，后来法王开许，即使有些人没有全部念完，也可以通过文殊会供代替。我们在日食、月食等殊胜时刻精进积累会供数量，因此也与文殊菩萨结上了非常殊胜的因缘。所以，大家要经常通过祈祷和忆念来获得文殊菩萨不共的加持，这非常重要。

修行人一定要重视祈祷本尊，包括金刚橛和忿怒莲师等忿怒尊。以前堪布阿琼的上师纽西龙多尊者曾告诫他：不要以为有了高深见解就能顺利成办任何事，到了关键时刻，会像遭到群狗围攻一样，见解再高也无济于事，所以必须修持一个忿怒法门，而所有法门中，忿怒母、阎魔敌、金刚橛这三法最为重要。

所以，大家平时在闻思以外，还应多修文殊菩萨等本尊法。得过灌顶或对宁玛派密法有信心的道友，也可修一些忿怒法。忿怒母的修法，包括金刚亥母、二十一度母中的几位忿怒度母，或黑忿怒母等都可修持。第一世敦珠法王的黑忿怒母修法在国外极受重视。阎魔敌的修法，麦彭仁波切造过很多相关的仪轨。至于金刚橛，法王开取的“项袋金刚橛”“莲师多吉卓罗”等修法都非常重要。末法时代外魔异常猖狂，我们仅仅依靠寂静本尊，不一定有足够力量，所以，大家在多念文殊心咒“嗡阿Ra巴匝那德”的同时，也需重视修持文殊忿怒尊——阎魔敌。部分宗派的行者将文殊菩萨的忿怒相称为大威德金刚，而我们宁玛派称为阎魔敌，有很多相关的伏藏法。

总之，想真正得到本尊赐予的吉祥和加持，还需靠自己勤修。如果不祈祷、不观想，即便本尊有加持和力量，你也不一定接收得到。

如今这个五浊恶世，疾病肆虐、战争频发、众生烦恼炽盛，种种痛苦就如巨浪一般汹涌澎湃，到处充斥着不幸和不祥，普通人根本无力抵挡。同时，这个世道下大多数众生身心不正。整个世界被各路政客和资本家搞得乌烟瘴气，要么以强权和武力倾轧弱小，要么以欺骗和造假攫取暴利，根本原因就在于心术不正。如果所有人都心地正直、敬畏因果，世间也就不会有那么多不如意之事发生。然而这个时代，众生的心智早已失守，正直纯良者日益凋零，狡诈虚伪者大行其道。近至我们身遭，远至各国政坛，每天都上演着种种卑劣荒唐的戏码，就像有些国家，今天才选出最高领导，没过多久又将他弹劾入狱。看到如此混乱的人间百态，确实会感到失望。

贪嗔等烦恼吞噬无数人心，如海浪狂涌般难以制止。比如贪婪，放眼一些腐败盛行的国家，当局者有的对此置若罔闻；有的虽然表面反腐，但事实上却愈演愈烈。又如嗔恨，当今各国 jun备投入越来越大，似乎随时准备kaizhan，狂热者陶醉于wuqi的威力，全然无视生命的价值。人类分别出迥异的立场，同样是以嗔心伤害众生，若是我方所为，就是英雄壮举，若是对方所为，就是残暴恶行。比如历史上的希特勒，支持他的人，认为他是举世无双的英雄，反对他的人，认为他是灭绝人性的恶魔——同一个人身上，可以被人心赋予截然不同的定义。

正因众生的痛苦和烦恼如此严重，所以我们迫切希求文殊菩萨的加持。作者在此开示了为何要修行的根本原因：在这样浊恶的世界里，如果再不修行，我们自己也危在旦夕。

此时所想多生厌，住于何处少顺缘，

如何行事众不喜，如何思维不增善。

这个末法时代，不论思及哪个方面，内心都会产生极大的厌离心。无垢光尊者在《三十忠告论》最后也说道，自己是因厌离心而造论。确实，无论外面的器世界，还是内在的有情世界，很多现象都令人难以欢喜、心生厌弃。环境恶劣则德育衰微，德育缺失则人心不古，人心败坏则所作所为愈加颠倒，如此一环环不断恶化，令人活在这世间越来越难。为什么如今自杀率居高不下，正如一位学者所说：人对活着的恐惧超越了死亡，就会选择自杀。当人对这个世界感到彻底失望和厌烦时，就有可能主动结束自己的生命。

麦彭仁波切造论的年代，世界也许还不算太乱。不过，每个时代都难免发生动荡。阿琼堪布的自传中提到，由于当时受战乱波及，他的修行营地不得不搬迁。所以那个时代也并非寂静安宁，像这样的大修行人也要频频面对违缘。看见世道如此，确实会令人心生厌离。我们有些道友偶尔会叹气：“唉，真烦，活在这世上真没意思。”其实这种感叹历代都有。

此时，不管住在哪里，修行都顺缘鲜少，违缘众多。那个年代的修行人可能在饮食和资具上容易遇到困难，但是外境方面却不一定有太多干扰。不像现在，到处都是散乱之因。《诸法集要经》说过：“若乐行放逸，是人唯有苦。”在这个信息爆炸时代，人们每天淹没在各种各样真真假假的资讯内容里，心难以自主，所以修行的顺缘更少。

很多道友以前在圣地修行，每日在上师和道友身边，各方面都是顺缘居多，而离开之后，有些人自己独居，有些人加入了新的团体，现在未必像当初那样具足顺缘。这时候再不好好修行，光靠所学的一点理论，真到重大关头，恐怕会力不从心。

这个时代不仅顺缘鲜少，而且做任何事情，众生都不欢喜。作为大乘佛子，令众生满意、欢喜、快乐，本是我们不可推卸的责任。然而在现今这个浊世，你什么都不做，可能还太平无事；一旦做点事，就容易招来误解、诽谤、怨恨，甚至人人都对你不满。

面对这样的环境和人群，好像不论多好的想法都难以实行，你想修菩提心、做些慈善或志愿项目，往往很难增上善根。所以，大家在这方面也要多思考。对于修行者，具足善缘是很重要的，然而现在人也好，环境也好，都很难符合理想。不修肯定不行，但想真正修行时，却往往面对善根和善法逐渐衰减，恶法和恶业日益增上的局面。在这个时候，自己一定要稳住，否则越是着急，越修不好。

自己若缺乏正知正念，也很难遇到修行的顺缘。特别是在密法修行上，找到合宜的环境和道友尤为重要。只有道场和共修者都清净如法、没有被破誓言者染污，修行时才能增上觉受和证悟。如果外缘不好，自己再怎么努力，也难免受到影响。相比之下，显宗法只要自己能安住，即可修持，不像密宗修法，对道场和身边同伴誓言清净方面要求极高。所以，我们身处浊世，想安心修行有时的确不太容易。

莲花生大士开示修行道次第的《密宗宝鬘论》中，也详讲过如何观察修行的环境、时间和道友。我本想翻译这部论，然而因为内容较多，又比较深奥，所以一直搁置。最近我准备翻译莲师对《文殊真实名经》的注释，不知能否完成，希望护法神多多加持——有了护法神的加持，便有望顺利圆满。我觉得自己就像一个特别爱吃火锅的食客，看着满桌珍馐美味，却无法全部吃到肚里一样，对法我也会生起贪心，恨不得把遇到的每部殊胜之法全都译讲出来。《文殊真实名经》和《时轮金刚》都是释迦牟尼佛亲口宣说的密法，《时轮金刚》内容非常复杂，我们现在也没有具体的修法，而《文殊真实名经》则被藏地修行者广泛持诵，历代大德都有将其作为课诵的习惯。我从1995年起天天念诵此经，不过后来因故中断了。

莲师关于《文殊真实名经》的注释既有伏藏，也有教藏。此论是莲花生大士于尼泊尔阿苏拉山洞所著，现在仍有传承。当年国王赤松德赞修建桑耶寺时，遇到非人侵扰，后来静命论师建议，需迎请当世无与伦比的瑜伽士——莲花生大师才能降伏鬼神。于是赤松德赞派遣使者迎请，使者在尼泊尔境内遇到莲师，莲师便将《文殊真实名经》的注释带来了藏地。也有史料记载，蒋花西宁从无数文殊续中得到《文殊真实名经》的注释，此释传自嘎绕多吉，是以大圆满的注解方式所写。此外，《文殊真实名经》还有许多注释版本，包括布玛莫札、荣索班智达等大德的注释。

我从二三十年前就一直想翻译这部注释，但续部的意义十分深奥，不像《入菩萨行论》那样好懂。不过，今生能利用自己有限的生命，种下这份善根，给后人留下一个译本，也是非常值得的。因此，我想着手翻译此法，不论成功与否。我对其诸事都不太在意，唯一在意的就是能不能把这些重要的经论译出来、讲出来。只译不讲，担心大家不一定能自己领会。就像之前的《修心孔雀灭毒》和《摧魔智剑》，我翻译出来许久，似乎都没有什么反馈。后面经过讲解，很多人才发现，原来其中隐藏着如此殊胜的智慧。正如《华严经》所讲：“佛法无人说，虽慧莫能了。”光是翻译，也许译本慢慢会湮没无闻。前几年我认真译出了嘎绕多杰和德巴堪布的两版《佛一字续》注释，只是内容甚深，不敢公开传讲。之前也考虑过讲一讲“殊胜功德”的部分，可惜后来各方面因缘不太具足。

不论如何，大家还是应该深入学习。现在有些佛教徒只重视找上师求个传承，也有些所谓的上师经常招揽信众来接受自己独家的灌顶和传承，但究竟是真是假，很不好说。如果你们要给他人传讲，那确实有必要得到此法的传承，但如果只是自己修行，未必非要有传承，只要得过灌顶、修满加行，完全可以通过音频、视频自行学习。所以，没有传承也不妨事，最重要的是理解法的意义。

此论开篇揭示了末法时代的无奈现况——众生烦恼炽盛、愚暗可怜；行者顺缘鲜少，逆缘增多，行持善事也易招致不满和诽谤。这种时刻我们应该何去何从？下面开始讲具体应对之法。

莫于外境过思量，调伏自心道用幻，

切中实修之要点，如是行持尤关键。

面对上述处境，有没有一种简单易行的修法呢？麦彭仁波切给出了肯定的答案：不要对外境过多思量，而应着重调伏自己的心。以如梦如幻为道用，即可切中修行的要点，如此行持非常关键。

行之有效的实修方法虽有，但大多数人更喜欢依靠一些形象之事。比如，世间人追求快乐，往往依靠抽烟、喝酒、娱乐、消费等外在形式，努力挣钱，然后花钱享受。修行人想获得利益，通常要闻思经论，不断对法义思维辩论、观察分析。在此基础上，真正修行时，并不重视对于外境的思量和观察，而更侧重内心的修持。实修者与理论家的区别就在于此。我们闻思五部大论时，要详细分析其中一字一句，从某种意义上讲，这可能也是对外境的一种寻思和伺察。相较于此，修行人更重要的是调伏自心。《入菩萨行论》中也说：“调伏此一心，一切皆驯服。”我们如果真正调伏了自心，一切问题都可以应对自如，轻松化解。正因如此，麦彭仁波切才强调：“外观百法，不如内观一心胜。”所以，我们要重视调伏自己的心。

当然，调心说起来简单，做起来难。不少常年闭关的修行人，一旦遇到色声香味触的欲妙，同样会产生贪嗔痴，这种情况也不少见。所以，我们要在实修上多下努力。如果实修没下功夫，外面的理论学得再好，对治烦恼时也不一定管用。

就如我们之前学习《摧魔智剑》，其中以智慧斩断五种烦恼的理论分析，相信大家不难学懂，但是如果自身缺乏修持，回到现实生活中，大家长期根深蒂固的习惯很难立即改变。世间人也用过很多方法证明这种情况，比如，有人设计了一辆方向控制与常规相反的自行车，以此进行测试。虽然受测者已经被提前告知清楚，左转是向右，右转是向左，可上车骑行时，还是控制不了地按以前的习惯来转向。可见，即便是这么简单的理论，想要实操到位也并不容易。

我们的修行同样如此。根登群佩大师说过：“虽然在观察时了知，一切都是空性无实，但是当手被刺扎到时，痛觉却会真实地出现。”所以，理论所知与实际感受，常常不那么相应。虽然以理观察，万法确实毫无实质、如梦如幻，但若没有在心上真修实证，很难在现实生活中真正应用此理。

《心性休息大车疏》中有一个狮子和狗的比喻：对狗扔石头，狗会去追咬石头；而对狮子扔石头，狮子会去追咬投石之人。遭遇苦乐时，凡夫总是去外境上追究原因，而智者会向自己内心寻找根源。以前有一次和人聊到这个比喻，我说《心性休息大车疏》里提到过，他偏说没有，于是我俩打赌，最后他输给我一百块钱。虽然那部论是二十多年前翻译的，但我至今清楚记得这个比喻。

凡夫人遇到什么事情都习惯责怪外境：“都是因为你当时说什么、做了什么……”总把自己烦恼的根源推给外部的人和事。但真正的修行人，首先会将一切显现归为心，然后再把心抉择为空性，这样一来，就能真正解决烦恼根源。狮子和狗的比喻，意义正是如此。麦彭仁波切在另一个大圆满教言中也用过这个比喻，汉地《指月录》等典籍中也常以此来强调寻找心和外境的差别。在《大宝积经》中，佛陀也教诫弟子，不可“如犬逐块”。所以，修行人明白这个比喻十分重要。

在所有修法中，修心最为重要。我们作为修行人，有幸得过许多教言，不论是关于出离心、菩提心，还是认识心性的，无论是禅宗的，还是密宗的。通过这些教言，我们至少可以了解自己的心到底是什么样子。先明白理论，再观察分析，然后渐次修行，最终我们是可以真正认识自心的。

当年阿琼堪布依止上师纽西龙多时，上师让他去阿沃喇嘛处听《七宝藏》和《三休息》的传承。回来之后，上师问他：“你的相续与《七宝藏》中所讲是否相应？”阿琼堪布如实回答：“我怎能与全知无垢光尊者的境界相提并论，仅仅理解意义而已，并未领会和证悟。”上师对他的回答很是满意：“你不说大话是对的，不像有些人满嘴高谈阔论。” 随后让他去看《法界宝藏论》，记住其中的精华教言。《法界宝藏论》是华智仁波切修行证悟的核心，也是纽西龙多和堪布阿琼的核心修法。华智仁波切在《劝阅<七宝藏>》一文中，赞叹《法界宝藏论》为“法界宝藏法精髓”。此论是诸法之精髓，也是全知无垢光尊者的修行证悟的肖像。法王如意宝当年给我们传讲此论时，要求全学院63位堪布每人每天轮流做辅导。法王每堂课前先在自己屋里听辅导的堪布讲完昨天内容，然后才开始上课。后来我们很多人认为，这是法王给我们的一种授权，也是一次指点。

虽然我们今天不讲《七宝藏》，但讲到修心，这些窍诀也非常重要。对很多得过灌顶、修过加行的有缘者，我已经把我们宁玛派中许多最关键的密法都讲过了，包括《大圆胜慧》《大鹏展翅》《法界宝藏论》《文殊大圆满》等等，至于你们修不修，关键靠自己。如果一直没修，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才有机会修。法王以前讲过：如果到了三十岁还没开始修行，那可能修不成了。有些人也许在想：“我整天忙着闻思、发心，没有时间修行。”法王对此引用荣敦大师的话开示过：“白天好好闻思，晚上好好实修。”我不知道现在每个道友修行状况如何，要是对所得的这些珍贵教言从未实修，那着实可惜。这样下去，恐怕临死之时什么境界都没有。当然，要有境界并非易事，但我们至少也要对于空性和如梦如幻树立真正的定解。所以，所谓的境界说难也难，比如获得登地菩萨的境界，那无疑很难；但说不难也不难，以定解的方式相似体验空性和如梦如幻的觉受，其实并不算难。

关键在于，自己能否定准方向，一方面持续闻思，另一方面以实修令自相续得到一些法上的利益。不然很可能天天接触佛法，自相续却越来越刚强难化。很多修行教言都一针见血地指出过：光会闻思的人，相续往往坚硬干涩，没有一丝湿润感。确实，空讲理论虽比完全不讲要好，但若是嘴上滔滔不绝，自心却没有被法滋润，那也没多少实际意义。相续中的润湿是什么意思呢？比如，对上师三宝有信心、对轮回生有出离心、对大圆满有发自内心、不可动摇的定解，这就是心已被法湿润的表现。这一点对每个人都极其重要。

之前道友们下山时，我专门讲过：每个人的寿数和因缘各不相同，以后有些道友也许还能见面，有些就不一定了。我唯一希望大家不要把余生精力都用在房子、车子，或者修建外在的寺庙上。要记住法王一生最重视的是什么，我们道场每个传承弟子一生最重视的是什么，是讲经说法和闻思修行。外在的经营和享乐，人人都会做，我们做得再好也没什么意义，更何况未必有时间享受。真正重要的是，将我们多年来点点滴滴辛苦积累的佛法甘露与有缘众生分享。如果在这方面实在没有机缘，就利用短暂的人生自己认真实修。若有条件，每年最好进行一百到两百天的闭关，若无条件，至少也要一年闭关一个月。但要注意，不能为了闭关而闭关，这不是修行，真正的闭关，是要实实在在祈祷上师，改变自己的相续。当然，要改变相续需要适宜的方法，有时候你越想强制，心越不听话。无论如何，至少大家都掌握了很多修行教言，可以依此对治自己的烦恼。

下面讲真正的修法。这个修法，对于闻思基础不足的人可能偏高了些。即使不懂，学习一遍也是相当殊胜的。

若从密宗大圆满的角度讲，这相当于一个直指法。以显宗的观察方法来修也比较简单，不需要你细致观想任何本尊，而是从理论上切入修行。

怎样从理论上修呢？要从眼根、耳根，乃至意根及其对境来一一观察。

眼见一切如影像，观察则无未观显，

跟随妄念贪著缚，自然放下无利害。

首先，眼睛所见的任何色法，不论瓶子、柱子、房子、电脑，你都要把它当作影像，就像镜子里显现的影像，或者人走路时阳光下的影子。这些现象虽然看似显现，但实际上根本无有实质。“观察则无”的“无”在藏文中是“无基”。我们眼中，不管是美好的对境，比如美人、美景、美食，还是不悦的对境，比如令你不爽的仇敌，在观察时统统都没有存在的基础。

这不是一种心理安慰，也不同于修不净观。事实上，任何一法经过深入观察，确实连微尘许也找不到。通过中观推理，就可以得出这个结论。很多道友都学过《中观根本慧论》，应该明白这个道理。我还想给你们讲《入中论》，不知即生中有没有机会实现。如果大家学懂了《中观根本慧论》和中观四大因，以这些正理来观察时就会发现，外境的确连微尘许的实体都没有。或者可按《释量论》中随理唯识的观点来分析，同样会认识到外境本无自性。当然，胜义中万法虽了不可得，但名言中还是会有种种显现。不加观察时，世俗中仍然会显现一切现象。但如果你跟随这些显现和妄念而转，那必然被贪、嗔等执著所束缚。其实，只要自然放下，一切显现法本无任何利害。

这是一种很高的见解。心若真能放下，外境确实无利无害，然而，要实际做到并不容易。即使是修行多年、对此理观察熟练的人，现实中也不一定能放下实执，更不用说修行基础差的人了。听说现在藏地有些闭关者，整天在关房里抱着iPad看网上的赛马直播。我们有些下山的道友，虽然心知一切色法如影像般显而无自性，却仍然被手机、电脑里虚幻的事物所束缚。明明是迷中之迷、幻中之幻，但就是引无数人深深耽执。很多老年人眼睛都花了，就把手机架在远处，整天看个不停。有些发心人员也沉迷网络，每隔一小会儿就要拿起手机看看，好像不看就浑身难受。

现在的网络内容，尤其是短视频，具有一种成瘾机制，不仅仅影响人的心理，更会引起大脑功能的物理性改变，导致每个人深陷其中，难以自拔。据美国一些学者统计，美国人平均每七分钟就会看一次手机，一天下来，可能会看一两百次。人们每天如此高频地刷手机，然而从中真正得到的收获和利益却微乎其微。我们作为修行人、闻思者，要是整天被手机榨干时间和心灵，那就实在太可惜了。

如今但凡稍有智慧的人，都会刻意安排时间阅读、发心，强制自己去做有意义的事，这样的自我管理是可以做到的。事实上，抖音的老板张一鸣自己都不刷抖音，他曾说：“我设计的算法知道如何让人上瘾，但我的大脑必须保持清醒。”确实，为了商业利益，这类平台会故意设置成瘾的陷阱，让用户投入大量时间和金钱，这是末法时代特别可怕的一张魔网。其实，真正的上层人士，不会在虚耗自己的时间。比尔·盖茨就要求自己每周读一本书，一年能读50本左右。活了99岁的投资家查理·芒格更是出名的读书狂，据说他一周能读20本书。他们会迫使自己追求更高的价值，不像低等认知的消费者和网民，轻易落入平台下的套，既浪费了时间，又消耗了金钱。

所以我们更要明白：一切外在的相，未经观察时虽纷纷显现，但只要真正观察，根本没有一丝真实存在。我们如果跟着这些虚妄的显现走，最后只会把自己牢牢束缚。认清了背后真相，就会自然放下。

话虽这么说，但这对初学者而言，确实不容易做到。你越是挣扎着想“自然放下、自然安住”，焦虑和苦恼反而更加严重。你一边难以自控地玩手机，一边又纠结自责“啊，我不能这样散乱”，就像一个想戒烟又戒不掉的人，反复被自我对抗所折磨。所以，过度强迫自己，也不会有好的效果。

那么，我们到底该怎么修呢？关键是要切实领会到，一切显现皆如梦如幻。这需要先通达中观的道理，或者运用大圆满的窍诀。有了正确的见解和方法，才能实现自然放下。那个时候，你会真正达到不随境转的状态——既然世间一切都是梦幻，外在的种种现象，好也罢，坏也罢，对你既没有利益，也没有损害。这是我们修行一大要点。

故于一切诸色相，心住如幻如梦中，

生时不喜灭不厌，不计利害任自然。

因此，对于眼睛看到的任何好或不好的色相，都不要跟随、执著，心安住于如梦如幻的境界中，到了一定时候，不论外在种种现象如何显现，都不再令你欢喜或厌弃。你不会因为美好的对境出现而欢天喜地；同样，若未得到或已灭尽，也不会心生痛苦。有了这种心境，你不会再像世间人那样终日患得患失，为利害所驱使，而是不再计较得失，一切顺其自然。此时，你就能超越一切观念和规则的枷锁，获得自由洒脱的境界，在人间潇洒生活。

汉地的传统文化中也有类似的观点。《道德经》中就说过：“
五色令人目盲；五音令人耳聋；五味令人口爽；驰骋畋猎，令人心发狂；难得之货，令人行妨。”老子已经指出过，现象世界对你的扰乱和迷惑，令你失去正常，只是没给出进一步修行的教言。而佛教之中，有许许多多教你观察、分析、调心的窍诀和修法。《入菩萨行论》云：“若于性中觅，孰为爱所爱？”如果在本性中寻觅，没有能爱者，也没有所爱。我们也能同理推之：“若于性中觅，孰为色非色？”从色法到心法之间的所有显现法，若深入观察其本性，根本找不到丝毫真实之义。

我一直建议大家认真学习中观和大圆满，这样才能真正理解“万法在胜义中了不可得，远离四边八戏；在世俗中如梦如幻，显而无自性”的道理。只有通达此理，才能做到“生时不喜，灭时不厌”，于一切得失、利害、对错、黑白等二元对立中彻底超越，心中不再为此而动荡烦恼。

以上是眼根的修法。一般来讲，在抉择空性时，从眼根和耳根入手是最容易的，这点《楞严经》里也分析过。在色法上的直指最为常见，因为眼睛直接看到这个世界。即便不用因明和中观的推理，我们也能知道世界是虚幻无实的。现代物理学同样指出，我们眼见的一切物质，根本上讲，没有丝毫实体存在。所以，很多物理学家都说：世界是个幻觉。这已成为非常主流的理论，如果有人不承认这一点，说明他不懂量子力学。

讲这些不是故意附会，我们不需要用佛法去迎合科学。当今的科学确实在不断进步，很多前沿理论已然与佛法遥相呼应。这并非我们佛教徒自吹自擂，任何人以理性去深入分析，都会对佛法的真理生起不可动摇的智慧和定解。

前面抉择了眼见一切皆是虚妄，下面我们分析耳闻。

耳闻一切如回响，观察则无未观显，

故于所闻诸言论，心住如幻如梦中，

善言不喜恶不厌，不计利害任自然。

现在观察耳根的对境：耳朵听到的一切声音，实际上和空谷回响毫无差别。真正观察时，外在的声音不论好听难听，本质上都不存在。在现代物理学中，声音被认为是一种波。《俱舍论》中也分析过，声音是否有相续。我们如果以理观察，根本找不实有的声音，但不观察时，声音确实会在耳中显现。一旦领悟了这个道理，不论我们耳中听到赞叹、诽谤、悦耳、难听的任何声音，心都可以安住于如梦如幻的境界中。

当然，能够安住的前提，是真正了达一切声音与空谷回响无别。如果对此没有领会透彻，只是强行作意一切声音是如梦如幻，刻意去安住，那也起不到多大作用。当你真正对中观之理有所了悟时，会明白所见一切就是梦中色相，所听一切就是梦中音声。所以，先要从道理上彻底明白，有了这种领悟，才能在如梦如幻的境界中安住。那个时候，所有语言对你而言自然无利无害的——他人善言赞叹，也没什么可欢喜；他人恶语辱骂，也没什么好难过，一切本来只是空谷声而已。

《大乘六波罗蜜多经》对世间八法逐一解析：“若人恶骂，当观此声犹如谷响。若被打时，当观此身犹如镜像。若被瞋时，当观此心犹如幻化。若见忿怒，当观此心性无諠动。若得利养，当观此心自性调伏，不生欢喜。若失利养，当观此心善妙寂静，不生瞋恚。若遭毁谤，当观此身犹如虚空，不应加报。若遇赞誉，当观自身性无我慢而不高举。若得称叹，当观心性本来空寂，不生忻慰。若被讥嫌，当观本心性离怖畏，不生忧慼。若遇苦时，当观法性本无逼迫，不见苦相。若受乐时，当观实性常住不变，无苦乐相。菩萨摩诃萨住安忍时，如是八风不能动转。何以故？以菩提心住真实相，离于彼我、见法身故。”如果我们懂得这些道理，面对别人的辱骂和攻击，就能保持内心的平静。

理论上说来简单，但要真正做到还需实修。我们佛学院有位堪布，以前经常在课堂上讲：“一切声音都如空谷回声。”后来有人对他恶言诽谤，他似乎也起了执著，说了些气话。当时有人故意把他的前言后语剪辑在一起，放到网上对比。所以，了解理论和实地修持之间，差别还是很大的。在理论上你可以很轻松地讲：“别人的谩骂声是显而无自性的。”但若没有结合定解和实修，真正遇到对境时，可能也无济于事。有些居士学佛之初也常对人讲：“佛法太殊胜了！”“上师就是真佛啊！” 但等到遭遇违缘的时候，原先的口号全都荡然无存，只剩下满心烦恼。

《优陀那经》的注释中讲到，释迦族被琉璃王的军队屠杀之时，释迦牟尼佛面对亲族遭难，依然如如不动，既没有嗔恨，也没有哀痛。当时佛陀宣说了一些偈颂，其中有一句话我记得很清楚，“忧愁之中无悲伤”。真正的佛菩萨，即使在令人忧愁的境况中，内心也没有悲伤的情绪。反观我们自己，虽然天天学中观、学大圆满，但忧愁时照样忧愁，悲伤时照样悲伤，这正是由于平时缺少实修，难以将理论在现实中践行。

真正体验了万法如梦如幻，就不会再因善言而欢喜，因恶言而痛苦，那时候就能不计利害，顺其自然，心再也不随言语音声而转。

这是观耳闻之声的修法。中间鼻、舌、身三者以前理类推，颂词略过，接下来直接抉择六根中最后一个——意根。

意中所现如阳焰，观察则无未观显，

故于心现诸分别，心住如幻如梦中，

善念不喜恶不厌，不计利害任自然。

意根所现的一切法，其实都如阳焰一般。观察之下，了无本体；但未经观察时，各种念头纷繁起现，一时开心、一时忧伤，一念善心、一念恶心，就像空中云雾一样不断变化起伏。实际上，如果我们真正了知意识的真相，不论闪现任何分别念，心都能安住于如梦如幻的境界中。到了一定时候，产生善念也不会欢喜，产生恶念也不会厌恶，此时无有任何利害计较，一切皆可顺其自然，再不会被贪嗔忧喜等任何心念所扰。

大家如果得过灌顶、修过加行，最好多阅读像《法界宝藏论》这类有加持的论典，这样你自己的修行才有依靠处，火候到了，就能自然而然安住于如梦如幻的境界之中。这非常重要。

很多人把修行修成刻意压制妄想分别，但这就像禅宗常说的头上安头——在妄想之上又加妄想。要调伏自己的心，除了少数利根者，大部分人最好按照次第，培养信心、修好加行、依教言观修，最后依靠上师三宝的加持，修行就会水到渠成。一味强行压制妄念，往往适得其反。印光大师曾教诫：妄想起时，不要搭理它就行。确实，你越去管它，它越有逆反性。如果你过分抗拒妄念，它会反弹得更加严重，这样下去容易出现“强迫症”心理，就像有人一遍又一遍不断洗手，还是觉得手不干净，你反复要求自己不能产生妄念，这反而会成为一种执念，令你更加痛苦。

这个修法看似简单，其实极有深度。世间人普遍崇拜科学。诚然，科学界对于外在物质的研究较为细致，几乎快要触及“色即是空”的边缘，但对于内在意识的领域，科学界至今仍是云里雾里，就像盲人只摸到大象的尾巴。所以，表面上看，科学已发达到可以将人类送上月球，但实际上，它对人人本具、了了分明的这颗心，似乎仍一无所知。

人类文明看似在进步——高耸入云的摩天大楼、四通八达的高速公路，如今的生活相比古代，确实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。但从另一个角度来看，这个时代让每个人从小沉迷在网络的虚幻世界中，心迷失得越来越严重，从这个层面上讲，我们正在经历一场大退步。

早在两千五百多年前，真正的智慧就已出现于这个世界。历史上曾涌现那么多高僧大德和成就者，不断点燃照亮人心的明灯。然而，在如今这个末法时代，社会对佛法事业的支持力度越来越小，对出家人和他们进行的心灵教育越来越不重视。不论哪个国家，人们都忙于追逐外在的色声香味触，与此同时，内在的烦恼痛苦却如巨浪般不断翻涌。人心迷茫，仿佛被乌云重重笼罩，日益严重的精神危机席卷全球，而能拨开迷雾、如杲日般照耀心灵的智慧之光，已然寥若晨星。所以，我真诚希望大家一定要重视内心的修持，尤其是这种能直指妄念如阳焰般无实的殊胜妙法。

要实际修持此法，最好懂得一些密法的道理，如果仅仅依靠显宗法，不一定能起到立竿见影的作用。我并不是故意要给大家哪种导向，而是发自内心地建议。如果想知晓自心来龙去脉、真正认识心的本面，密宗有专门的修行方法：观察心的来源、住处、去处、颜色、相状，你会发现心其实了不可得。既然根本没有真实的心，那由心幻现出的森罗万象，又是怎么回事呢？这个时候你会知道，原来无数众生都服下了无明的迷幻药，全部沉睡在迷茫的梦幻世界之中。自己无法醒觉，也无力唤醒别人——这样的无明众生，多么可怜可悲。正因如此，全知麦彭仁波切传授了如此高深的修法，但不知道有多少人能真正去深入思维。

经常有人这样问我，尤其是年轻人：“我为什么来到这个世界？”他们正在思考和探寻自己的人生，只是对基本的道理还比较迷茫。我常以半开玩笑的方式回答：“你为什么来到这个世界？应该问一问业力。”确实，每个人的人生都受业力支配，并非想来就来，不想来就不来。我们现在来到这里，也是因为前世的业力，如果此生没有证悟空性、没有了达万法如梦如幻，我们将来还要继续迷失于这个迷乱的世界，承受无量的痛苦。

所以，大家一定要从理论上多多闻思，从实践上多多修行。当你到达了一定程度，就会真正如这个教言所讲，能将一切色声香味触法的境相了知为如梦如幻，在这样的境界中安住，那个时候，世间一切得失、是非、对错，仅仅只是梦中的幻觉而已，除此之外一无所有。

有人也许会疑惑：“如果什么都没有，那学佛还有什么意义呢？”当然有意义。我们沉沦在迷乱的现象中，如果没有通过学佛断除迷乱，只会沉沦得更深，在梦幻中感受无边无际的痛苦。所以大家很有必要学好中观和大圆满，并且每天思维串习。同时要注意，除非必要，尽量少接触令人身心迷乱的电子产品，应该把自己的时间用在有意义的事上。